铜板声响

　　劉嘉诚

　　某日登山时,于下山途中听到路人一则对话,一位青年說:「一个铜板不会响,兩个铜板才会响。」一位妇人回答說:「谁說一个铜板不会响,铜板悼在地上就会响。」青年反驳說:「把铜板丢在泥土上,你看它会不会响?」妇人:「………」如此一则简单的对话,乍听似觉有趣,可是仔细推敲,其中却隐含世俗的分别心与执着。

　　其实这一则对话的问题重心在于「物质的个体是单數还是多數?」以及「物质之间的撞击会不会产生声响?」在我们的认知裡,一个铜板是单數,它本身不会响,兩个铜板是多數,彼此互击就会响。前面妇人所說「一个铜板掉在地上仍会响」,这句话所包含的物质个体并非单數,分别有铜板和地面,其互击会产生声响的道理就如同兩个铜板互击会产生声响的道理是一样的,因此妇人的话并没有反驳到青年所說「兩个铜板才会响」的意思。倒是青年所称「把铜板丢在泥土上看它会不会响」这句话很启人疑窦,铜板是物质个体,泥土也是物质个体,兩个物质个体互击为什么不会响?青年的话反映出世人对感官知觉的分别与执着,人的見闻往往陷于自己感官所能知、所能見的窠臼,如以本例而言,铜板丢置于泥土上,在人的耳闻听觉固然没有声响,但是在细小动物(如蚂蚁、昆虫等)听來,恐怕已是巨响如雷了。同样的事物,人類的触受与细小动物的触受,就有如此大的差别。推而論之,世间上的万事万物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所呈现的一切有为法,在世人的分别心看待之下,难免也就认知有别,異說纷纭了。

　　上面那一则对话,如果从佛法的角度看,就是分别心在作崇。在生活中,物质的响与不响只是相对性的一种现象,兩个物质个体豆击会响(不要陷于只有兩个铜板才会响的执着),铜板与泥土互击也会响(不要陷于自己耳朵听到才叫做响的执着)。相对地,一个铜板不会响,这仍然陷于执着,你怎知风吹铜板不响呢?又怎知铜板本身物质微细变化过程中不会产生微弱的声响呢?这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根、境、識和合所产生的触受在让我们产生分别心,而当分别心一生起时,「瞎子摸象」的知見就浮现了,一切的执着、争論、强夺也就由此产生。

　　进一步說,世间声响原只不过是因缘和合的幻相,于中毫无实体可言。世尊曾以兩手和合相对作声为喻,认为掌声只不过是「缘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触,触俱生受想、思。」此等诸法,非我非常、如幻如炎,剎那时顷尽朽。因此,对于感官所知觉的事物,不要执着绝对的定見,否则于幻执实,只不过徒然自寻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