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念慈尊

　　超定

　　新年第一大愿

　　今(癸未)年新春佳节,正逢周末假日,给美国的华人社区,增添了浓厚的新年欢乐气氛。中国佛教寺院,在这期间举行新春祈福大法会。初一的早课,四众弟子聚会一堂,称念当来下生弥勒佛的圣号。接着是一连串的庆典活动,如礼拜「千佛」、「万佛」等节目,大家共同祈愿:佛法兴隆,世界和平!

　　中国佛教徒把农历新年初一,定为弥勒菩萨圣诞,大概是依传统弥勒的信仰,确定唐末五代的布袋和尚,他就是弥勒的化身;正如净宗行者,信敬永明延寿大师,相传他是阿弥陀佛的化身一样。不然的话,阿弥陀佛在极乐世界,有谁知道他生在何时?弥勒菩萨降生人间成佛,时在五十七亿年之后的将来,怎会在此时有弥勒圣诞的说法呢?其实,在这新年开始,大家称念弥勒圣号,主要的是代表佛弟子的新年新希望,希望弥勒菩萨早日降生人间,实现人间净土的理想。

　　弥勒菩萨现居兜率陀天,为诸天人宣说正法,将来降生此世界时,秽土转而为净土,如弥勒大成佛经说:「弥勒佛国,从于净命,无诸谄伪,檀波罗密,尸罗波罗密,般若波罗密,得不受不着。以微妙十愿大庄严,得一切众生起柔软心,得见弥勒大慈所摄,生彼国土,调伏诸根,随顺佛化。」意思是:那时的人类,都是具足五戒十善,六度四摄的德行;慈悲智慧具足,不再有今日所见的五浊恶世,互相欺骗、陷害的行为。也即是社会祥和,人人身心清净。自然界方面,国土一尘不染、园林优美、花果茂盛;生活所需,衣食住行,快乐安隐;健康长寿,绝无四大失调,寿命中夭的现象(身长十六丈,寿命八万四千岁)。政治方面,转轮圣王出世,拥有七宝,推行德行,不用武力,四方臣服。更难得的是:弥勒慈尊,经出家、修行、降魔、成道的过程,龙华三会说法,令九十六亿、九十四亿、九十二亿人,得度生老病死,证阿罗汉果;发无上道心者,更是不计其数。总之,弥勒成佛的人间净土,自然的庄严、环境优美,物资豊足;社会界的净化,没有种族歧视、男女占有的等问题;身心界的清净,没有老病死苦,离贪瞋痴等烦恼。以上所述的情形,便是人间佛弟子所响往,至心祈求达到的理想世界。

　　内院与外院

　　大乘佛教十方佛的信仰兴起,满足了佛弟子在释尊入灭后的永恒怀念。有佛有净土,往生净土,见佛闻法,以趋向正觉的解脱,已是大乘佛教徒的共识。中国佛教虽然也确信有十方佛净土的存在,除了西方弥陀极乐国外,应该还有恒河数诸佛,及其严净国土。但在历史上,流传在中国的净土,主要是西方净土和兜率净土。在此来谈弥勒菩萨的兜率净土。

　　近读「普门学报」第十一期和十二期,刊载辅仁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道昱法师作:「兜率内院疑点之探讨」。佛教青年文教基金会董事长宏印法师读后,不以为然,写「兜率内院疑点之回应」。前者根据弥勒三经──上生经、下生经、本愿经,提出他的看法:兜率天宫,而无内院与外院的分别;内外院之说,源于唐三藏玄奘大师及其门人窥基大师。宏印法师则引用玄奘大师「大唐西域记」,记述无着、世亲、师子觉三大论师的故事,证明无着与世亲在「史多天慈氏内众莲花中生。」「慈氏相好,言莫能宣,演说妙法,义不异此。然菩萨妙音清畅和雅,闻者忘倦,受者无厌。」而师子觉在那里呢?世亲说:「我旋绕时,见师子觉在外众中,耽着欲乐,无暇相顾,讵能来报?」

　　道昱法师是研究文献学的博士法师,他从弥勒上生经和下生大成佛经的全文,查翻结果,未有明文提及兜率陀天有内院与外院之说。接着又依现存的文献,『续高僧传』、『宋高僧传』、『观弥勒上生兜率天经赞』、『释净土群疑论』等一大堆的资料,断定「兜率内院」乃是「唐朝的玄奘对史多天有特别的偏好,圆寂前希望得生为『弥勒的内众』,亲闻弥勒菩萨说法。其徒窥基更进一步提出『慈氏内院』与『内外院』之说。」

　　佛教是信智合一的宗教,龙树菩萨在大智度论说:「有信无智长愚痴,有智无信长邪见」。信仰必须建立在佛法理智上,盲目的信从,不成其为正信。相反地,为研究而研究,偏离佛法的长年钻古纸,恐也不合博学多闻的菩萨道。如何调整信仰与研究的偏差,实为佛弟子净己与化他的重要课题。

　　当来下生弥勒佛,现为最后身的补处菩萨,居住兜率陀天宫,为诸天人宣说佛法,这是大乘佛教徒的共同信仰。佛陀的八相成道,第一相即是:从兜率降。证明未成佛以前的那一生,确是住在兜率陀天。至于兜率陀天,是否有内院与外院之分?那要看如何界定内院与外院。在『续高僧传』载:玄奘大师临命终时,「默念弥勒,令傍人称曰,南谟弥勒如来应正等觉,愿与含识速奉慈颜,南无弥勒如来所居内众,愿舍命已,必生其中。」所谓「内众」,不妨解说为内眷属,即近侍慈尊,听闻妙法的弟子众。如释尊说法,常随左右的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若此说可会通,则所谓「内众」、「内院」,不必斤斤计较于方位的内外,特定限于某一位置;凡是往生兜率陀天,能面奉慈尊,亲聆教益者,皆是弥勒菩萨的内眷属,皆住于弥勒内院。

　　『大唐西域记』,师子觉论师发愿往生内院,结果在外院,耽着欲乐,正如成语所谓「乐不思蜀」,与天女一起享受五欲,迷失真性,连自已的亲兄弟来,都「无暇相顾」,未免太绝情、太不合理!兜率陀天,译义为知足天,凡是生到此天者,虽未至断欲去爱,爱尽涅槃的境界,但对五欲的享受是很淡泊的,以师子觉的修持,不可能如传说的沉迷在尘欲中,而放弃亲近弥勒、听闻觉音的难得机会。

　　佛门一向有句成语:「佛度有缘人」。有缘与无缘,不是佛的问题;众生不结佛缘,如何蒙受救度?慈尊位居补处,在兜率陀天,法音畅流,如电波遍满虚空;凡是与佛法有缘的天人,无不面奉慈颜,亲承妙旨,而为弥勒的「内众」。如不在三宝门中结缘,尽管如来圆音远播,十方法界无所不在,奈何频率不合,无法收听(看)!

　　弥勒与弥陀

　　「正念弥勒尊,求生彼净土,法门最希有,近易普及故,见佛常闻法,何忧于退堕!」这是印顺导师着『成佛之道』五乘共法章中,最后的一首偈颂。回忆青草湖畔的佛学院,当沙弥的时代,背熟这首法偈,弥勒净土的信念,便从此而建立。但自踏出佛学院,近半世纪以来,在佛教界流行的是:念阿弥陀佛,求生西方。南无当来下生弥勒佛的圣号,仅在农历新年初一才听见。印公导师亲近太虚大师,虚大师是求生弥勒净土的,导师门下诸贤,续公、演公、妙公等,应该也是一脉相承,同愿同行,以弥勒法门为依归!来美国在纽约东禅寺,拜见住持浩霖法师,浩公是慈航菩萨的学生,慈老是效法慈尊,修学大慈法门的,所以浩公特别弘扬弥勒净土,劝信众称念弥勒佛,往生兜率内院。曾经迎请海公宣讲『弥勒上生经』,出版该经讲记和演公的『弥勒大成佛经讲记』;印行『大慈忏』和弥勒三经,以广流通。在台湾佛教界,也有人提倡弥勒法门,修建弥勒山,在电视台开示兜率净土的真义。溯自西元四世纪初,直至八世纪,「近、易、普及」的弥勒净土,盛行四百年之久。但自中唐之后,由于净宗大德一再的贬抑兜率内院的地位,主观地比较二净土的优劣,故为西方净土所取代。

　　如净宗祖师道绰,着『安乐集』,举出四点:一、弥勒世尊为天众说法,有生信获益者,而耽着欲乐的无信者更多;且兜率陀天,属三界内,非久安之处。二、天寿四千岁,命终不免堕落。三、天上顺于五欲,不资圣道;极乐净土,往生者皆得阿毗跋致;位是无漏,出三界,免轮回;寿命同弥陀,不可计数;众鸟皆说法,闻者悟无生。四、大经赞言:「从世帝王至六天,音乐妙转有八重,展转胜前亿万倍,宝树音丽倍亦然。复有自然妙伎乐,法音清和悦心神,哀婉雅亮超十方,是故稽首清净勋。」

　　唐代迦才作『净土论』,比较西方与兜率净土:一、兜率男女杂居,西方唯男无女。二、兜率有上心欲、染着境界;极乐无上心欲,常发菩提心。三、兜率处所是退,极乐不退。四、兜率寿命四千岁,极乐无量寿。五、兜率三心间起,极乐唯有善心生。六、兜率三受互起,极乐但有乐受。七、兜率六尘,令人放逸;极乐六尘,令人发菩提心。八、兜率受生,男在父膝,女在母膝;极乐受生,七宝莲花化生。九、兜率唯佛菩萨说法;极乐水鸟树木,无情皆说法。十、兜率生者,或得圣果,或不得者;往生极乐,定得无上菩提。

　　以上论调,如商品的广告,「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可以说完全不离本位主义,偏狭的宗派成见。如实而言,无论是兜率或极乐,乃是佛陀的慈悲善巧,为适应信行人而施设的方便。站在信仰的立场,肯定自己修学的法门,突显方便的妙用,无可厚非;但把宗教信仰的层次,当做实质问题,妄评优劣,是否有误导众生,毁谤正法之嫌?

　　佛佛道同,既由发心、修行、证果,圆满功德而成佛,诸佛与诸佛的净土,本质上绝无差别,而不是「十方三世佛,阿弥陀第一。」古德所谓:「诸佛所赞,尽在弥陀」,从经论的劝说,赞弥陀者多,赞弥勒者少,何以故?大乘佛法的圆融思想,「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佛代表一切佛,一切佛即是一佛。阿弥陀,译为无量,通常解为无量寿、无量光;光寿无量,即福慧圆满之意。在观无量寿经,观极乐世界的依正庄严,修观成就,见阿弥陀佛,即见十方诸佛;见西方净土,即见一切佛土。般舟三昧经专明念佛三昧,观阿弥陀佛,成就之时,「现在诸佛悉在前立」。

　　印公导师叙述弥勒与弥陀二净土:「阿弥陀佛如太阳的光明,是永恒的完美的光明藏。弥勒菩萨如月亮的光明,月亮是在黑暗中救济众生的。西方净土,代表着佛果的究竟的清净庄严,弥勒净土代表着在五浊恶世来实现理想的净土。」以此土与他方而言,西方是他方净土,而弥勒净土是即此界而为净土。前者强调往生净土,生命的最终归宿;后者重视庄严净土,即「此时、此地、此人」的净化,转秽土而为净土。

　　龙华三会愿相逢

　　兜率天是否净土?弥勒菩萨还未成佛,那来的净土?兜率天宫,属欲界六天的第四天,下有四天王天、忉利天、夜魔天;上有化乐天,他化自在天。在三界之内,二十八天中,地位不高吧?古德提出兜率内院与外院之分,今又被学者质疑,以弥勒内院的热衷者,乃是对经典「兜率天宫」缺乏真正的认知之故。如此一来,弥勒法门的信仰,是否会被连根拔起,在这地球上消失?这是人间佛弟子至表关切的。

　　诚然,兜率天宫不是最高的天,欲界之上,色界四禅十八天,无色界四空处天,我们为何不求非想非非想处天呢?佛弟子的共同愿望:见佛闻法,当来下生弥勒佛,现居兜率陀天,所以发愿来世往生彼土,目的为亲近弥勒,继续修学佛法,将来与弥勒一起回来,龙华三会,共证菩提。从方便而言,求生兜率净土,与诸菩萨俱会一处,见佛闻法,善根增长,保证不会堕落!从究竟来说,弥勒法门的第一义,在于净化人间,劝导大家一起奉行十善法,人人身清净、口清净、意清净。心净即众生净,心净即国土净;弥勒菩萨下生之日,即人间净土实现之时。这不只是信仰而已,务必在信心的基础上,修学慈悲与智慧,六度与四摄的菩萨行,以严净国土,成熟众生。这才是弥勒法门的真实意趣呢!

　　每次唱「佛宝赞」末句「龙华三会愿相逢,演说法真宗」,令人十分感动、感恩。赞偈称颂释迦佛陀的功德,而今释尊已入灭,未得度的众生要怎么办?「所应度者皆已度讫,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缘。」当来下生弥勒佛,在于菩提树──龙华树下成正觉,经三大会的说法,六万岁期间,化满百千亿众生,令度烦恼海。慈尊入涅槃后,正法住世亦满六万年。这是『佛说弥勒下生成佛经』之所说。

　　时逢新春期间,初一早课称念南无当来下生弥勒佛,使我发自内心的「新年第一大愿」(人间佛弟子的共同祈愿 )。接着,西来寺住持慧传法师送来「普门学报」,读到「兜率内院疑点之探讨」一文,因而以「内院与外院」、「弥勒与弥陀」为题,表达个人的浅见。佛陀说法,因缘不一,或为信行人,或为法行人,了义与不了义,方便与真实,法门无量,不必以一概全,徒兴见诤。惟愿罪苦众生药到病除,转迷成悟,离苦得乐,诞登彼岸!

　　癸未年元宵节写于观音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