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

　　文/释本性

　　我们有位小佛友,生在佛化家庭,生性慈悲慈善。有次,她父亲的朋友,从海外给她带去若干熊胆以为赠礼,她坚决不收,还劝来人以后千万别买熊胆。这让我想起,早先的时候,印尼的朋友送来一些猫屎咖啡,她随他父亲来访时,我将这转赠予其父,她就力劝其父勿收,使得我与其父现场好不尴尬。不知她为何出了这心斯言此举。

　　昨天,福州开元寺举行一个活动,她代表其家族来拈香。法会后,她恳切地请求我写篇文章,说谈放生与护生的。我问原因,她说:要以此功德,回向给她母亲,因其母亲最近贵体有些微恙。我听了,好感动,她虽年纪不大,却如此懂事,是个大孝女啊。我也因此感到欣慰——佛法的教育,是成功的,这就是个典型的鲜明例子呀。

　　谈到放生与护生的话题,我就想到世人奉为圭皋的人类中心主义这个肇事祸端。关于人类中心主义,其实,似乎与某个宗教有关。某宗教在创世纪中断言,某某以他自己样式造人,让他们去掌管土地及地下地上空中其他生物。该宗教曾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人是地球的珍稀,因源于某某的创造。因此,人是地球的中心。一切其他生物与非生物,应围着人转,为人服务,服务于人。以人为尺度,衡量一切。人统治其他生物与自然,是天经地义,天然合理的。该论断,有他积极价值的一面,人权与科技由此产生。但也因此,导致了人类的自我膨胀,导致了对科技的盲目依赖与利用。人的自以为有高智慧,自以为有优越感,以自我为中心,导致了人的自私自利,贡高我慢;导致了人与人的争端、争夺,争斗,你死我活的;导致了人对非人动物的藐视、轻视、虐待、虐杀;导致了对自然的破坏性征服,美之名曰开发。由于科技的发展,发展的科技成了人类压迫其他生物与自然的冷酷帮凶。今天,人类无限度无底线地向其他生物与自然疯狂索取,就是人类中心主义颠倒人生与世界观的恶果。

　　在佛教,佛陀很明确地告知我们:众生皆有佛性,皆将成佛,人与虫鱼鸟兽都一样。本质上说,一切众生,悉皆平等。这是教主释尊菩提树下证悟后,给我们的第一个启示。因此,佛陀教导我们,要放生与护生,要保护所有生物的生命权。当然,这也包括人的生命权。他说:虐杀动物,神看了,也会痛苦地吼叫。佛教为什么倡导非暴力,为什么提倡素食,也是因为关联于此。

　　佛教的理论基石是因缘说,因缘说认为,世间万物,互为因缘,互为因果,互相联系,如华严境界因陀罗网。因此,万物世间,相互依赖,是个命运共同体,共存共生,不能独存独荣。为此,互相之间,要互相珍惜,互相照顾,互相合作。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也是如此,应和和谐谐。

　　世界的平等与公平,联系与因果,真的是无时无处不在。这不受时空的影响。我们暂且让过去的过去。只例举现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算计、讹诈、阴谋、妒嫉、愤怒、仇恨,如果说,江河还尚有干涸枯竭的一天,而这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世界因此多了辛酸、苦痛、凄凉、无奈,甚至绝望。而人与其他动物之间似乎只有以大欺小,以大吃小,只有放血拨毛,腥天哀地,杀戮了再杀戮!非人的动物们,只能忍受了再忍受,恐惧了再恐惧。而人与自然,只见是开发着破坏,保护着破坏,自然已经是满目疮夷,就连南极、北极、喜玛拉雅山已不能幸免。

　　佛陀说:向天吐痰,会落向自己;逆风举火,会烧向自己。我们如何待人,人会如何待我们,我们如何待物,物会如何待我们,我们如何待事,事会如何待我们。人类的自我澎胀与滥用科技,终于害到了自己。人,在报复着人。抗争、斗争、乃至战争。非人动物也在报复着人,他们要么干脆绝种了,要么染上了各种瘟疫传染给人。自然也在报复着人,温室效应,气温升高,雾霾满天,旱涝无常,甚至地震袭来,火山爆发。今天我们人类,这种只顾自己满足欲望,而不兼顾其他的行思,终于尝到了被严厉报复的苦果。

　　思想决定行为。理论指导实践。

　　人类,想拯救自己,就应先拯救这个世界。想拯救这个世界,就须先拯救自己。要拯救自己,首先就要反省自己的思想,要正念,正思维,正见才行。在我个人看来,人类中心主义,先不说他是彻头彻尾的谬论,起码也是一种极其有害的边见,甚至邪见。我们人类,对此思想,对此理论,应进行认真的严肃的反思。这事关生命的生存,自然的和谐,乃至价值的呈现,真理的彰显。

　　行笔至此,我又想回到小文的开头。我们的那位小佛友,她为何拒收熊胆,为何阻止他父亲收受猫屎咖啡。

　　因为,人类从熊身上抽取熊胆的过程,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令人发指的对熊的折磨与战争。作为一个僧人,我不忍用我的笔来具体描述其过程中熊的惨况。但是我要告诉读者的是,曾经有一只老熊,也许由于神经无法忍受隔壁间小熊日日月月,月月年年被人类千方百计地强制抽取胆汁而产生的痛苦惨状,老熊疯狂的以命相抵,发疯地撞击相间的护栏,终于将之撞破,发狂地把小熊咬死。然后再自撞而绝。我的理解,老熊宁愿把小熊推向死亡,也不忍看他这没有穷尽的苦痛。在这,死亡是种幸福,是种快乐,是种解脱。在这,人间不是天堂,人类,不是朋友。

　　而那猫屎咖啡,是印尼一种野生麝香猫的粪便。因为,它爱食咖啡果子,但又不消化,原粒咖啡豆就还原出来了。这经特别技术处理,便成咖啡的珍稀。本来,这无可厚非呀。可是,由于这咖啡的价格很高,就有人类中的某些人,开始想出歪心思来了。他们开始人工圈养麝香猫,强制喂吃咖啡果子,强迫拉排泄物。没有反抗之力的可爱小猫,只能被迫日日月月,月月年年,不停地、无休止地纳泄、泄纳,直至承受不住而倒在地,停止呼吸!

　　我是一个佛教的信仰者,我坚信这个世界有基本的真理,而因缘与因果,就是其中之一。佛教始终认为,人类是这个世界的六道之一。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形式的生物存在,他们虽然处于不同的道,但都是生命,都值得我们善护与尊敬。因为,他们都有生命的尊严。而自然界的和谐与美好,则是这生命存在与尊严的基础。

　　我们人类,在这六道之中,并不比其他的尊贵点什么!我们,也不是其他道中生命的管理者或主宰。我们,也更不是善恶、是非、对错、好坏的裁判。这些,自有规则,只由因果之律说了算。这个世界,也不由某个主体创造。世界,只是因缘而生,然后,因缘而灭。我们这个地球,也不是宇宙的中心,我们人类,也谈不上一定是地球的最高贵者。因此,我们人类,一定要为整个大生物圈定好坐标,把人类自己先定好位置。否则,今天,我们有幸在六道中勉强为了人,弄不好,明天,我们就轮回到了被人类自己视为低级的其他生物道中去了。

　　写到这,本文就要结束了。刚才,我把本文的一些主要部分,念给我们的这位小佛友听,她感动激动的连说话都有些哽咽。她说:大熊、小熊、老猫、小猫,一定会感知得到您及这篇文章中的慈悲之心的,他们如果能够身得自由,或轮回为人,一定会前来跪拜法师您的,泪雨涟涟的。

　　愿这世界: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情与无情,同圆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