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史话 东晋时代的南方佛教
东晋时代的南方佛教——中国佛教史话之十六
方之
东晋王朝,从元帝建武元年(317)到恭帝元熙二年(420),存在了一百零四年。但是东晋政权统治的地区,仅限于以建康(今南京)为首府的南方。对于北方的广大地区,则是十六国的天下。由于政权势力范围的地分南北,所以东晋的佛教情况也可以分南北两地来谈。这里先谈南方的佛教。
东晋南方的佛教,主要有两个中心地:一是庐山,二是建康。
庐山的佛教由慧远主持。他是道安的弟子,原来在北方,由于战乱,他随师到了襄阳。东晋太元四年(379),秦苻丕攻襄阳,道安分散弟子,由慧远带领一部分人去荆州,准备去广东的罗浮山,但是慧远路过九江时,发现庐山环境幽静,是息心办道的好地方,如是就住下来了。他先住在龙泉精舍,后来得到刺史桓伊的帮助,修建了东林寺。慧远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他住庐山领众修道三十余年,“影不出山,迹不入俗”(梁《高僧传》卷六),因而受到了普遍的崇敬。
慧远在庐山十分关心佛教的弘扬。当时江南的佛教,典籍尚不完备,律藏残缺,禅法不闻,他就派自己的弟子法净、法钦等到西域去求取,经过多年的努力,有所收获。就在此时,原在北方的罽宾沙门僧伽提婆,因关中战乱,来到了南方,慧远得知,即将他接到东林,请他翻译了《阿毗昙心论》和《三法度论》。慧远亲自为二书作序流通。
东晋隆安五年(401),鸠摩罗什到达长安后,慧远主动致书问好。他们两人之间,时有书信往来。这些书信,不只是互致问候,而是彼此探讨大乘奥义。由慧远提问,罗什解答。这些书信,后来被人编成一本书,取名《问大乘深义十八科》(又名《大乘大义章》)。罗什是西域的著名佛学大师,慧远当然敬重备至,而慧远的才学和道德,亦为罗什所赞赏。如罗什在一次给慧远的信中说:“夫才有五备:福、戒、博闻、辩才、深智,兼之者隆,未具者凝滞,仁者(指慧远)备之矣”(梁《高僧传》卷六)。由此可以看出罗什对慧远的评价之高。
罗什在长安译出《大智度论》一百卷,秦主姚兴函请慧远为之作《序》, 这说明慧远虽在庐山,而他的崇高威望却远及关中。慧远为《智论》作《序》之后,觉得此论篇幅过长,不便于初学者研究读,他就删繁就简,编成一种压缩本,取名《大智度论要略》(又名《大智度论抄》),共二○卷。
其后不久,印度僧人佛驮跋陀罗因在关中受排挤①,与弟子慧观等离开长安来到庐山,慧远请他翻译了禅经。
慧远在庐山,其门下的著名弟子,除前面所说的法净、法钦等人之外,还有慧宝、慧要、僧济、僧彻、法安、法幽、昙邕、昙顺、昙铣、道汪、道祖、道授等。当时著名的佛教思想家竺道生亦在庐山。
慧远的名望,即使是朝中权贵和名流学者,亦无不钦仰。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遥集于慧远门下。当时的庐山,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世有“庐山十八贤”的说法。连负才傲俗的谢灵运。对慧远亦执弟子礼。慧远还集息心贞信之士一百二十三人结白莲社,在阿弥陀佛像前发誓, 愿生西方净土。因此庐山在中国佛教史上被视为净土宗的发祥地。
建康(今南京)被视为东晋南方佛教的另一个中心,是因为建康的道场寺,位处首都,是有名的主要译经场所,许多著名的大译师,如僧伽提婆、佛驮跋陀罗和法显等人都在道场寺住并译经。有名的《六十华严》、《中阿含》、《增一阿含》和《摩诃僧祇律》等大部头的重要经典,都是在建康译出的。当时的建康,人文荟萃,名闻遐迩。
据《开元释教录》卷三载:东晋朝存在的一百零四年间,有中外缁素一十六人翻译经典,他们的简况,大致如下:
(1)沙门帛尸蜜多罗,西域人,本为王子,让国与弟,自己出家修道,于西晋永嘉年间(307—313)来到中国江左,住建初寺,东晋元帝时译出《大灌顶经》等三部一十四卷。
(2)沙门支道根,不知何国人也。因姓支可能是月支人,或汉人从师姓,于成帝咸康元年(335)译出《阿閦佛刹诸菩萨学成品经》等二部七卷。
(3)沙门竺昙无兰,西域人,于孝武帝太元六年(381)至太元二十年(395),在杨都谢镇西寺译出《採莲违王经》等六十一部六十三卷。
(4)沙门僧伽提婆,罽宾人,于苻秦建元中(365—384)到长安,译论二部,备载秦录。晋孝武帝太元十六年(391)到江左,先在庐山。安帝隆安元年(397)到建康(今南京),住道场寺,译出《中阿含》和《增一阿含》②等经论五部一百一十八卷。
(5)沙门留陀伽,西域人,于孝武帝太元十七年(392)译出《十二游经》一部一卷。
(6)沙门康道和,不知何国人也。因姓康,可能为康居人,或为汉人从师姓。于孝武帝太元二十一年(396)译出《益意经》一部三卷。
(7)沙门佛驮跋陀罗,迦毗罗卫人,原在罽宾,应中国僧人智严之请来到中国长安,后转至江左,先在庐山,后至建康住道场寺,先后译出《华严经》等一十三部一百二十五卷。
(8)沙门昙摩,不知何国人也,善律学,应释僧遵等之请,于隆安四年(400)译出《杂问律事》一部二卷。
(9)沙门卑摩罗叉,罽宾人。原在龟兹弘律,闻罗什在长安,乃于弘始八年(406)到关中,后转江陵至建康,译有《十诵律毗尼序》等二部五卷。
(10)沙门释法显,中国人,西行求法的高僧,俗姓龚。晋安帝隆安三年(399)从长安出发,经三十余国,于义熙八年(412)回国,次年到建康道场寺,与觉贤合译六部六十三卷。(内有《摩诃僧祇律》四十卷)。
(11)沙门祇多蜜,西域人,译出《菩萨十住经》等三十三部四十五卷。
(12)居士竺兰提,西域人,于恭帝元熙元年(419)译出《大乘方便经》等三部五卷。
(13)沙门竺法力,西域人,于恭帝元熙元年(419)译出《无量寿至真等正觉经》一部一卷。
(14)沙门释嵩公,中国人,于晋末译出《日难经》等三部三卷。 (15)沙门释退公,中国人,晋末译出《迦叶禁戒经》一部一卷。
(16)沙门释法勇,中国人,晋末译出《佛开解梵志阿发经》一部一卷。
以上各家译经,再加上失译诸经是东晋南方佛教译经的总和,《开元录》卷三说是一百六十八部四百六十八卷(实际为一百三十七部四百二十卷)。
东晋皇室,一般都信奉佛教。据法琳《辩正论》卷三说:晋元帝司马睿(317—322)修建了瓦官、龙宫二寺,度僧千人。晋明帝司马绍(323—325)造皇兴、道场二寺,集义学、名称百僧。晋成帝司马衍(326—342)造中兴、鹿野二寺等等。由于皇室信奉佛教,当然下面的臣民也就普遍的信奉佛教了。由于佛教信仰的普及,寺院和出家人亦多起来。东晋时代,佛教义学兴起,主要是研究般若学。由于这门学问传入中国还不久,研究者的理解各不相同,故当时的般若学就有六家七宗之说。当时还是玄学最盛的时侯,谈玄说妙,成为一时风尚。因此,许多僧人,如支道林等人亦都玄学化了,他们往往从玄学的角度来理解佛学。比如竺法雅用“格义”的方法弘扬般若学,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在东晋时代,还值得一提的是西行求法运动,很多人前往印度朝圣和取经。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却很少。原因是有些人中途折返,有些人死于途次,有些人则留居异国。真正学有成就回来为佛教作贡献的人是极少数,其中法显是少数人中的一位杰出代表。
总的来说,东晋时代南方的佛数较之于西晋,是更加兴旺发达了。佛教的典籍大量传入,开始对中国的固有文化产生影响。而佛教本身经过三百多年的适应,亦开始与中国固有文化相融会,为它在中国大地上的传播和发展,奠定了比较雄厚的基础。
注释:
① 佛驮跋陀罗受排挤的原因是:他的弟子中有一人自称得阿那含果,他未能及时制止。罗什门人说他不制止,就是默认。又说他曾预言印度有五船来中国,是虚诳惑众,有违戒律,不共住,要他离开长安。但真正的原因是两家的道风不同。
②《中阿含》和《增一阿含》曾由昙摩难提在长安译出。当时因道安逝世,加以关中战乱,译文未作润饰,因而被认为文义不尽。僧伽提婆提到江南后,受请重译二经。但他重译了《中阿含》,对《增一阿含》只作了校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