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心密法,系借佛菩萨慈悲加被之力修行,故易于得定,打开本来,证悟真心。譬之旅行,自力修行者,全靠自己二脚行走,修心密则如乘船、乘车,更或乘飞机,所以快速、稳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先师相六公,为扶助心密行人更加快速地了悟真心,超凡入圣起见,著有《悟心铭》一首,共四十句,每句四字,共一百六十字,虽文短而字少,但义理丰富深长。整个成佛之真谛和修心要诀,均宣示无遗。诚可谓文约义丰,言简意赅之精要著作,亦现代不可多得之悟心评唱!学者如于修法之余,每天将其朗诵几遍烂熟于胸中,久久自于境缘上一触即发,由真实体中得大机大用。兹为帮助后进者了达其含蓄之玄旨,易于悟心起见,乃逐句浅释,尚望学人珍重,勿轻视之!
《悟心铭》全文
不是有心,不是无心,不是不见,不是不闻;了了觉之,不着见闻,荡然无住,是名无心。心若无住,妄依何立;妄既不立,夙障自除。问心何来?因境而起。境亦不有,同属幻影!妙用恒沙,尽是缘心。缘心息处,顿证无生。无生实相,非可眼见。杳杳冥冥,其中有精!证悟之者,名曰见性。是故无求,心自宁一。无心可惑,即是大定。得大定者,无动无静。无得无失,无喜无嗔;本位不移,起应万机。不变随缘,即无生死,成佛要诀,如是而已。
浅释
《悟心铭》开始说:“不是有心,不是无心。”
这二句把妙明真心之体和妙用和盘描绘出来。以妙明真心,既不属有,亦不是无,你说它有,无相可见,无声可闻;你说它无,语默动静,行住坐卧,无一不是它在起作用。古德譬之“海中盐味”,“色里胶青”,虽不能目睹,而体实不无。释迦文佛告诉我们,它是真空妙有,妙有真空的大宝藏。所谓真空者,别于顽空和断灭空,以妙有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所谓妙有者,别于妄有或实有,以真空故,有而不有,不有而有也。
次就相用说来,也是非有非无,非无非有的。你说它无,形形色色历然现前,而妙用恒沙;你说它有,一切色相,皆因缘所生,无有自体,所起事用,宛如水月空花,无可把持。
《心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说色空不二,非有非无。以一切色相皆是真空妙体之所显现,而真空妙体亦不能离开色相而另有。譬如水起之波,离波即不可得水,吾人用功,既不可执色相为实有而粘着不舍,更不能偏离色相,废有而著空。故不论上座习定,下座起用,均须无所取舍,方契中道之理,走上真空妙有的大道。
学者修法,修至妄念 消熔时,则能念之心,所持之咒,一时脱落,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消殒,化为乌有。净裸裸一丝不挂,赤洒洒一尘不染,但了了分明,非同木石。这是什么?不是当人非有非无之妙明真心,历历现前,又是什么?!当斯时也,色空不能到,有无不能及;说无之时,周遍法界,说有之时,纤毫不立;诸子百家、百工技艺,乃至诸佛净土,恒沙众生,无不融会于中矣。
次二句说:“不是不见,不是不闻。”
这教我们做工夫,不可死做,而要活泼泼地历境练心;不要闭目不见,塞耳不闻,须要见无所见,闻无所闻,才能灵活妙用,证成大道。我常见一些错用功者,闭着眼睛,不见事物,塞住耳朵,不闻音声,以为这样,就能把心练空,成道了。殊不知任你闭目塞耳,心不接境时,可以做到心死不动,一旦开眼去塞,心对境时,妄心又不免随着色声转动不停。以除境灭心,非真了故,何况在闭目塞耳时,内心未必不在暗暗蠢动哩!另外,闭目塞耳,更有一大过患,假如学者用闭塞的工夫,真正做到心死不动了,那又做到黑山背后死水中去了,非但不能成佛,且有沦为土木金石之虞。所以学者,不可不慎!要真正做到心不为境转,还靠在境界上锻炼。宗下所谓:“在地上跌倒,还在地上爬起!”离境趋空,终成泡影!
《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色声,皆因缘生,无有实体;任你美色当前,妙声充耳,俱不过阳焰、空花、海市蜃楼,一时假现。认清此理,再经时日之推移,和千万次境上的艰苦锻炼,自然心宁神静,遇境安然不动。洞山禅师《五位君臣颂》颂第四位“偏中至”修道位云:“偏中至,二刃交锋不须避,好手还如火中莲,丈夫自有冲天志!”即教我们活泼用功,历境练心,不须回避见闻,以启将来之大机大用也。
接下来二句说:“了了觉知,不着见闻!”
这是承上二句“不是不见,不是不闻”,而进一步申说应怎样灵活地做工夫,方不致走入歧路。我人修行,是成仁波切,所以不是死坐不动,沉空滞寂,坐在黑山背后,可以了道的。
云门云:“即此见闻非见闻,无余声色可呈君!”明白畅晓地告诉我们,你要彻见真心吗?就在你现前见色闻声处,了悟这见色闻声底是谁?离开这见色闻声底,你就无处去寻觅它了;假使你著在见色闻声上,又被声色所迷,也见不着它了。这是何等灵活的工夫,岂是死坐不动,不见不闻可以见道的?又云:“玄虚大道本无著,见色闻声不用聋!”可见做工夫须活做不可死做;死做不但不能成道,还有流入魔外之虞。所以先师告诉我们,做工夫须在行住坐卧、动静闲忙处活用,不可如木石无知,而要了了分明;虽了了分明而又不可着在声色上!换句话说,就是要见无所见,闻无所闻,而不是不见不闻,这样才得灵活妙用。即或在座上也要正念昭昭,了了分明而不可茫然无知,落入昏沉或无记。
永嘉大师云:“惺惺寂寂是,惺惺狂想非;寂寂惺惺是,寂寂无记非。”即此了了觉知,不着见闻之注脚也。
第四句:“荡然无住,是名无心。”
我们平常认为无心,就是一念不生,而一念不生,就是压念不起,所以大家都用死压工夫,压住念头,不让它起来。以为一个念头没有,就是好工夫,更以为一念不生的时间,由短而长,便是工夫的上上升进,殊不知这样死做下去,非但不能成佛,成个土木金石倒有分在!因为佛是活泼泼的大觉者,恒沙妙用的伟丈夫,岂是如木石的死硬块,毫不知觉的塑雕像。做工夫,不在多种多样的差别境上锻炼自己,心无所住,只是死压心念不起,还能起什么妙用?
不见六祖大师当年救卧轮公案?卧轮禅师初以为压念不起是好工夫,故有颂云:“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六祖一见,知走入死水歧途,故救之云:“惠能无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卧轮知所改正,方始入道。
是知无心,不是压念不起,更不是无念之时,由短而长,方为增进,真正无心的工夫,是尽管应缘接物而心无所住;尽管日理万机而意无所染。无心犹如水上绘画一样,一笔起处,水面马上会合,毫无痕迹,这才是无心的真好工夫。
《金刚经》 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个应无所住的“应”字,往往被人误解作“应当”、“应该”的应字,其实不然,这个“应”字是“应”缘接物的“应”;是教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付一切事件,接应所有人物,都要心无所住,荡然无染。而不是只告诉我们在理地上应该或应当无所住着的。我们倘能应缘而无所住,则恒沙妙用的灵活真心自然无所遮蔽地时时现前了。
所以无念是活的,是应缘而无所住染;不是压令不起,死在那里不动。我们只要念起无住,不攀缘,不停留,随用随息,即是无念。僧问赵州:“如何是无念?”州云:“急水上打球子!”赵州后更反问投子:“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投子云:“念念不停留!”可见念起无住,即无念,而不是一念不生,方为无念也。又懒融禅师《无心颂》云:“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即正 在用心时,亦不见有心起用,道尽无心的意旨和妙用矣。
第五句:“心若无住,妄依何立?”
修道人个个讨厌妄心,要消灭它,打倒它,殊不知妄本不有,只是思想作崇,一切外境宛如水月,皆非实有,众生无知,误认为有,执而不舍,乃成为妄,倘能当下一觉,照破幻境,妄即化为乌有。如人作梦,在正做梦时,也认为实有,及至醒来,痕迹也无。
良由真心如镜光,一切色、声、香、味、触、法,皆如镜中所现之影,凡夫愚昧无知,背镜光而取影,造业受报,生死不了;二乘圣人,虽不着尘境,但又背镜影而住光,以有所住,又成法妄,只了分段生死,不了变易生死;一乘学者,悟透佛法、世法,不即镜影,亦不离镜影,以一切影象,皆是光成,光即是影,影即是光;离光无影,离影无光,既不可背光住影,亦无须离影求光。既深知影镜皆光,当能心无爱憎之情,境无取舍之住。
故学者不必怕妄,但深契一乘玄旨,于境无取无舍,无喜无嗔,则妄自除矣。
复次,众多学者,莫不以“无明”难破,甚有谈虎色变之慨。其实,所谓“无明”者,亦非实有,不过是妄心作怪,粘着尘境,迷而不觉,假名而已。行者果能当下凛然一觉,则妄境破,无明自销。譬如千年暗室一灯能明,无须历时消除。故所谓无明者,妄心者,只是我人不觉之故,倘能时时观照,处处凛觉,令心清空廓澈,无所住执,还愁什么无明不破,妄心不息哩!?
第六:“妄既不立,夙障自除。”
良以心本通灵无碍,只以迷境著相而成障。所谓夙障者,即多生历劫迷相造业而积累之妄习,迷障遮蔽本性之明,不得自在受用,而复痛苦、艰辛、烦恼无尽也。今既知一切事相本空,心不留碍,业且不有,虚妄之障,又将安寄?大梅禅师云:“一切业障在达人份上,如热汤消冰,光明去暗,无所驻足。”盖所谓障者,亦是假名,无有实体。经云:“罪从心生,还将心灭!”又云:“心生则种种障生,心灭则种种障灭!”倘能直下无心则妄无立处,妄既不立,则夙障自除矣。
或谓现业易消,定业难免;心业易除,身业难灭,此亦不可一概而论。不见达摩大师嘱二祖神光曰:“子将有杀身之报,但为正法免遭毁谤故,此债可予免还。”又一古德中风嘴歪,侍者笑谓云:“法师终日诃佛骂祖,今日受报了。”古德云:“尔随侍我数十年,如此看我?须知一切业障在祖师身上,犹如空花水月,虽还报犹如不还报,而且要还即还,要不还即不还,你看我嘴歪不歪!”随说随用一拍嘴巴,嘴即正了,并斥侍者云:“尔等执相众生,于本来空中作业障想;于无偿还中作偿还想,是以业障不了,受累无穷也”。由此可知一切业障系于心,心果真空,无所谓障,更无所谓还不还。以无还无不还故,正不必执不还为不还,尽管还而犹不还也。僧问古德:“如何是业障?”德云:“本来空!”僧进问云:“如何是本来空?”德云:“业障!”本来空不是顽空或断灭空,而是一切事物、业障的当体本来就是空无所有。故二祖神光大师,虽受初祖之嘱,予传法三祖后,仍去还杀身之债,而无难色,并于临刑时高唱云:“将头临白刃,犹如斩春风!”这是何等气概,此真了的弘范也。
第七:“问心何来?因境而起。”
“心本无生因境有!”这是毗舍浮佛的名言。我人之心——即思想,本来没有,因对境而生起影象,执着不舍,才生起妄想,这就是心。这个心是根(心)、尘(境)集合而生起的,所以叫作“集起为心”,它是六尘落谢的影子,纯属虚幻,无有实体。佛经中所说的“一切唯心造”和“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心字就是指这个由客观外境反映而生起的虚幻影象心,所以它也是外境,也是客体,而且也不离物质,不可把它看作主观的心,当作主宰世界的真神而宝贝它。我们做工夫,既要不着森罗万象的外境,更要把这幻影妄心销尽。所谓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销殒,妙明真心,方才现前。反是,把这虚幻心当作主观实体,真性就被掩没不见了。因之,我们所说一切唯心造的心字,是把它视作被消灭的客观对象来处理的,并非说它是万物的主宰者,这要请广大学佛者搞清楚,不要误会才好!
第八:“境亦不有,同属幻影!”
经云:“心不自心,因境故心;境不自境,因心故境。”这就把心与境,境与心的相因相成的关系说得一清二楚。心既因境而有,境亦不能离心独立,因境系因缘生,无有自体。比如镜影,虽有万别千差之相,如无镜光, 影不能现;境亦如是,无心境无成,即或有美景佳境,无心领受鉴赏,有亦同无。以境不自境,不自谓为美妙胜境也,心与境既相对而生,离一即无,则境与心,皆非真实,同属虚幻之影明矣。或许有人要说,娑婆世界所有景物,皆我人共业所招的业果,假而非真,谓为幻影,可以说得,至于西方极乐世界,乃阿弥陀佛多生历劫精勤修行,为广大众生造福,积累功德,缘熟果满,所感之真境,似不可谓为幻影。
关于这一点,确应好好讨论一下,因为现在修净土的人很多,如不把净土真相搞清楚,不明白净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修起行来,不易得力,更谈不到深证念佛三昧,上品往生了。
首先就相来说,娑婆是业障众生造业所招的五浊恶果,而极乐是弥陀愿满德圆所感的清净世界,故一是秽浊丑恶,一是美妙庄严,大有区别,但土从心生,离心无土,离土无心;心即土,土即心,故经云:“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是教我人识得净土为何物,好下手用功证取,以免徒取外相,流入歧途。
既然土外无心,心外无土,心土不相分离,而一真法界——真心——又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则极乐净土系从净妙真心中流出,而娑婆秽土离清净佛土亦何可得?以是,极乐虽净,娑婆虽秽,同是真心中显现之影象,犹如镜光中显现之影,虽有形式之殊,净秽之别,但皆如水中之月,了不可得,绝不可因极乐为净月影而妄谓可得也。
次就真假来说,《金刚经》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相如上文所说皆镜中之影了不可得,故假而非真,绝不因净、秽、美、丑而分真假,所以极乐国土,虽尽善尽美,亦是虚妄之相,进一步来说,说真道假,皆是我等凡夫执相立名,妄加分别之过。以所谓真假,乃相对而有,离一即不可得,故皆假名。真假既相对而有,则说真之时,假即在其中矣;说假之时,真亦在其中矣。谚云:假作真时真亦假,于无真假处,妄作假宁非庸人自扰?
复次,镜必显影故,有真心不无假相,无相无从显示真心,故《弥陀经》宣示极乐庄严;影不离镜故,有假相不无真心,无真心无从成其假相,故《金刚经》显示妙体,一法不立。性相既不相离,密切有如水之与波,故见相即见性,无有一物可当情,故谓全假即真;见性不废相,圆成差别妙用,故谓全真即假,真假假真,全是我人妄心作祟,实则灵妙真心,一物不立,何真假之可言哉?
故如说极乐净土是真,则娑婆亦真,如谓娑婆系假,则极乐亦假,故净秽二土皆从一真法界中流出,绝不可因在缚凡夫,迷昧真心,造业受报,而否定其灵性,谓所现秽土业相,非从佛性真心中宣流也。
再说极乐世界,有四土九品之别,最下层凡圣同居土,虽有种种庄严妙相,但方便有余土 与实报庄严土,则土愈高而相愈清淡妙微,至最高常寂光净土,则更净妙微明而一相不立。虽一相不立,亦不出上述三土之外,故执相修行者,只得下品往生,空相见性者,始能往生上品,以是善修净土者,既不执相,亦不废相,只一切放下,端身正坐,诚心敬意,执持名号,以呼吸为数珠,昼夜六时,绵绵密密念去,久久不懈,自得念佛三昧,到那时,不等命终生西,已早预上品莲位矣。
第九:“妙用恒沙,尽是缘心。”
上面说过,吾人做工夫,不可死压念头不起,将妄心灭尽;只可活转,念起不睬,不令攀缘相续。原因就是将来要起大机大用,还要借这妄心。这妄心如果压死了,心也就无从起妙用了。比如水因风起浪,浪若去尽,水也就没有了。《圆觉经》于“居一切时,不起妄念”,后接着就说:“于诸妄心亦不息灭。”即教吾人用活工夫以启将来般若妙用也。
我等凡夫的日常起居与一切创作、发明、无一不是这“妄心”的妙用。离开它,我们就像痴子、傻子一样,不能成就什么事业。在凡夫位,既是它在起作用;将来成贤成圣,所起广大神用,也离不开它。不过在凡夫位,因有住著,称作妄心,识神;在圣贤位,去尽粘缚,称为般若,灵知罢了。
我尝问人:识神与真如相去多少?闻者大惊,谓真如与识神,一是真心,一是妄识,何可相提并论?并以玄沙禅师偈作佐证云:“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余闻之,不觉哈哈大笑道:阁下识得“本来人”否?若不识,真如就变为识神;若识得,识神就是真如,何有二致?上面说过,波本是水,水不离波;离波觅水,水从何得?而且水不起波澜,只是死水,何能壮阔?真如不假识神,亦是痴儿,无从起用。玄沙一偈,不是说识神不好,问题症结在识不识得本来人!若识得,则识神由主人指挥,成就一切波澜壮阔的妙用;若识不得,则恶仆凌主,背叛作乱矣。
第十:“缘心息处,顿证无生!”
经云:“息下狂心,即是菩提!”这个道理,就和我们上面所举的影与镜、水和波一样,影与波俱不能离镜和水,同样,妄心也不离菩提正觉。以不离故,除去妄心,即无正觉。故修道人要亲证不生不灭的真如实性。不可用什么手段去除妄心,而只能用一个息字工夫,将这对境攀缘的妄心停息下来,就如波浪息处即是水一样,妙明真心就豁然现前了。
学者果知一切外境,皆如阳焰、空花,无有实体,不去攀缘,不生妄念,则神宁智清,灵光独耀,衷心明净,如镜照物,无取无舍,无爱无憎;虽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当下即亲证无生实相矣,无须于息心之外更用何拙力也。
一切法门不管是念佛、持咒,还是参禅,俱不过是“息”字的工具和手段,叫你由念佛,或是持咒、参禅,将狂心息下,从而打开本来,明见真心罢了。并非从念佛、持咒,或参禅中得个什么奇特玄妙。古德云:“佛法无你用心处!”又云:“穿衣吃饭即是,举心动念即乖!”以佛性众生本具,非从外得,不用求,不用取,故无须用力也。相反,着力向外追求,从他讨取,则愈求愈远,越用力取越不得。是以法是最伟大的省力事业。非同世法须惨淡营谋、苦心筹措而后可得也。老子云:“为道日损!”学人果能将自己所会、所知、所有的一切一切统统放下,则狂心息处,顿证无生矣。谚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良有以也。
第十一、十二:“无生实相,非可眼见;杳杳冥冥,其中有精!”
这个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增不减的真如妙性,是大而无外,小而无内的平等真实之相。《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有相之相,皆因缘所成,无有自体,故皆虚幻不实,真实之相,是无相的净妙大相。大相无形故,眼不能见。但工夫做到桶底脱落,能所双忘时,心地法眼,可以见道。但这个“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见”,而是见地、知见、体会、领悟之意。因为它虽杳杳冥冥,无相可见,无味可嗅,但非断灭、顽空,而是有“真精”“妙体”的。这“真精妙体”,换句话说,就是“离念的灵知”。当你工夫做到根尘脱落,人法双忘时,自然时到神知,一下子领悟,证验这净裸裸,赤洒洒,灵明真精,就是你本命元辰。
既证悟了妙性,回过头来以影不离镜故,则目所见、耳所闻、身所触的万象森罗,无一不是它——真精——的显现,无一不是它的妙用,无一不是它的注脚。学人到此地步,则时时闻道,处处见性了。六祖云:“真见性人,抡刀上阵,亦是见性!”大慧云:“彻悟人,肉眼亦能见道!”性相不二的妙理,一语宣泄无遗!
第十三:“证悟之者,名曰见性。”
明心见性一词,现代修道人都把它看作是高不可攀的圣贤边事,非我等凡夫所可攀登、企及的。要了生死,只好念念阿弥陀佛,往生西方去吧,殊不知明心见性并非难事,更不是高不可攀的(其中道理我在《略论明心见性》一文中叙述甚详,现不复赘)。我们只按上述方法,息下狂心,不著前境,亦不息灭正念,更不求奇特玄妙,则了了分明中,无一念可得;虽无一念可得,而了了分明,不落昏昧无记。此即上节所说之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之“真精”,亦即永嘉大师所谓“寂寂惺惺,惺惺寂寂”的大道,学者把握时机,当此分明而无念的一发千钧之时,将其一把擒来,即谓之见性!若稍停机伫思,又被它影子所惑;若舍此而别求,或疑为另有玄妙,则杳不可得矣!
洞山禅师五位君臣颂,于见道位,“偏中正”颂曰:“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还认影!”即箴规我人于关键时刻,猛着精彩,心领神会,而勿错过良机也。审如斯,明心见性,亦何难哉?
修道人于初见性后,并非既了,还须时时观照,历境练心,着力打磨,了除习气,方能了生脱死。否则,见境生心,妄念动荡不停,是谓悟后迷,生死依旧不了。故古德多于悟后作牧牛行,绵密保任,以臻圆熟,非一悟即可了手。虽间或也有顿悟、顿修、顿证者,无须作保任工夫,但毕竟为数不多,不可一概而论。洞山禅师于“偏中正”见道位后,更颂修道位“偏中至”,即教吾人于见道后,不可得少为足,更须历境练心,除尽妄习,上上升进,以臻究竟也。关于此点,宗下有三关之说,即①破本参明见真性,为破初关——截断众流;②绵密保护,长养圣胎,于一切境缘上自在无碍,不用保而毫无走着为破重关——函盖乾坤;③放任皆是,能入佛,亦能入魔,所谓路途即家舍,家舍即路途,是为破末后牢关——随波逐流。
第十四:“是故无求,心自宁一。”
古德云:“人到无求品自高!”人有所求,正是粘境着相的反映,心苟真空,不见一物,还求个什么?或曰:非求他物,乃求生西,成佛也。曰:本来是佛,不用求,求则不见。上面说过,息下狂心,即是菩提,只须息,不用求。傅大士云:“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它时时在六根门头放光,不缺分毫,还求个什么?
至于说,求生西方,只须一心念佛,于念佛外,别无他心,所谓全佛是心,全心是佛,心佛道交,打成一片,则决定能生净土。以弥陀乃当人自心之佛,净土乃自心本具之极乐;念佛唤醒自心弥陀,往生自心本具之净土,何用求为?念佛者,贵得一心,一心即无心,既然无心,还求个什么?若着意念心外之佛,求生心外之土,则去道远矣!复次,得念佛三昧者,不见有心、佛、众生之别,东方、西土之异,虽生而无生,无生而无不生,又何用求往生哩!又求取若极,即无求取,是故从事求取者,求取至究竟,仍归无求无取也。生西不离信愿行,以行能摄信愿故,能精进不懈,一心念佛,信愿即在其中矣。
我人苟能真正做到无求、无得,则心不求宁而自宁,不欲一而自一。工夫做到这步田地,则归家稳坐,绝学无为,安闲度日,逍遥自在矣。
第十五;“无心可惑,即是大定。”
关于得定,人皆以为有入定出定之别,坐在这里,不动、不想、不吃、不尿,是入定,一有举动、言说,便是出定。其实,这错会了定的意义。因为坐在这里不动,是死定,不是大定。大定是无出入的。它是对任何境而不惑,随缘起用而无所住,不是死坐不动而有所入的。关于此理,儒家也曾描绘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后而目不瞬”。因为死坐不动,只是压念不起,灭其受想不是真了,任你定得百万劫,时劫一过,又复起念着相造业受报。故虽得四空定,生非想非非想天,依旧落轮回,生死不能了。这种死定,古德喻如搬石压草,石去草又复生,故非究竟,南岳磨砖度马祖,即救其出死定也。
修大乘佛法者,不取这种死定,以非究竟,不得真实受用故。昔梁武帝出猎,得一入定五百年之老古 椎,甚为惊奇赞叹,思欲与志公禅师较短长,乃令众宫女裸体与二公入浴,老古椎初尚能视听自如,继而闭目不能动,再后,不得不推开众宫女,逃走去矣。反观志公,言笑自若,无动无惊,非活定力,曷克臻此!可见得定不在死坐不动,更不在死坐之时间长短,而须历境练心,对境不惑,起大机用而无所受,方为真定也。
复次,关于定无出入之真理,《六祖坛经》智隍禅师入道因缘与宗下语录女子入定公案,即是明证,学者勿庸置疑。
第十六至十八:“得大定者,无动无静,无得无失,无喜无嗔,本位不移,起应万机。”
上面说,得大定是心无所惑,而不是死坐不动,这里进一步描绘一下对境不惑的行状。修道人往往静中能定,动中即不定;座上能定,下座即不定;也有人,得时欢乐,失时忧恼;顺心合意则喜,违已逆情则嗔。这种安住能不动,对境要生心,打作二橛的人,不为真定。真得大定的人,动静一如,闲忙一致,于事既无成、败、得、失之心,亦无爱、嗔、取、舍之意;于心,既无喜、怒、哀、乐之情,更无见、闻、觉、知之染;心空如洗,活泼泼地任运随缘,应机起用,绝不会在清净山林中即定,到繁嚣都市即乱;也不会遇事失照,而移易本位的。是以大定乃超越于事物之表,逍遥于情尘之外,不为任何事境所左右,得真实受用的,而不是披枷带锁捆住手脚,死在那里不动的。
我们在日常动用中练得应物接缘而心无粘染,无所住着,就是不移本位。这个本位,就是一真法界之位,也就是佛位。《法华经》说:“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简单地说,就是做一切事情,不作做事想;说一句话,不作说话想;显现森罗万象,也不作显现想。这样,尽管做而未曾做,尽管说而未曾说,尽管显而未曾显;但也不是不做、不说、不显,就是本位不移,就是起应万机,也就是世间相常住了。《华严经》云:“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说时间、空间之相,皆因妄念生灭,分别而有。如一念不生,则竖超三际,横遍十虚。任你过去极久远之事,无不历然现前。如智者大师诵《法华》至《药王品》,入法华三昧前方便,亲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即世间相常住之铁证也。
第十九:“不变随缘,即无生死。”
众所周知,学佛修道,就是为了了生死。但怎样才能真正了脱生死呢?这个问题,恐怕不是每个学佛人都能知道的。以所谓生死者,有二种生死:一是分段生死,一是变易生死。分段生死,是出六道轮回,这较易理解。变易生死,是超六道轮回外的一重无形生死,乃修行不究竟之法障,故一般人较难知晓,现在约略解释一下:阿罗汉等小乘圣者虽断见、思二惑,不受分段生死轮回之苦,但偏于空理,以为有法可修,有道可成,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证,拘泥于依所知障助缘所感之界外净土,住在法上,不思变易其身,随缘度生,所知愚惑未尽,是一生无生死之法执生死也。
要了这种生死,先须知晓修法只如服药,不可执着不舍;次须明确生死涅槃等空花,无生死可了,无涅槃可证,一法不立,无智无得;而后更要了悟,起大机用,随缘变化,广度众生而本位无所易,不是住在法上不动。一部《心经》就是叫我人先空凡夫根、尘、识之愚执,次空小乘圣人四谛、十二因缘之法执,后空菩萨之智执,起大机用,归无所得,方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真正了生死者,以无法可得,随缘不变故,尽管在六道中头出头没,不见有生死、道别之异,尽管随缘变化身形,度尽一切众生,而本位不易,不见一众生得度。昔有僧问大随禅师:“尊师圆寂后往生何所?”大随云:“我师东家作马,西家作牛!”僧赞其彻悟了手。一法不立,随缘向异类中行,而本体无丝毫移易也。
洞山禅师《五位君臣颂》末后颂“兼中到”云:“不涉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即倾此最后一位,真了生死者以不了为真了,非离六道,安住净土为真了也。所以说无余涅 槃者,无可证,无所住处之涅槃也。
不变随缘,从体起用;随缘不变,摄用归体。体用如如,无住无染,无移无异,斯真了生死矣。
第二十:最后结束说“成佛要诀,如是而已。”
上面三十八句,把整个成佛奥秘和诀窍统统宣示无遗。或许有人说,这些说话,也稀松寻常,并不见有什么奇特、玄妙。难道成佛是这么不起眼的事?不是说成佛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吗?这里并没有说什么神通玄妙呀!殊不知佛法原无奇特处,亦不可作道理会,切不可惹是生非,我人只心无所住随缘度日,作一个无事道人即是,要成六通俱足的果地佛,须先于因地上明悟本性,于明真性后,勤除习气,分破无明,方能显发神通,不是一下子即能证成三身俱足,六通齐发的果地佛的。
关于明悟本性,更有人以神通作准绳。以为了发神通,才为明心见性,否则,即不为见性。这都是凡夫执有、着神奇的恶习。执这种恶习的人,非但自误,抑且误人。因为所谓真性者,不在别处,即在当人六根门头放光。宗下所谓“目中童子眼前人,海底金乌天上日”,自己不识,不知以之保养,长大成佛,反责识者为非,叫他不要承当,岂不可悲可笑?!
若就神通说来,我人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笑、一吐、一咳,无不是神通妙用。庞居士所谓:“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以这些举措、言谈、咳吐、造作,何一不是真心在起妙用?死人的手、足、口、舌会言笑、操作吗?自己整天在神用中而不自知,反而向外别求神通,这不是宗下所谓“坐在饭桶边,饿死人无数”么?
另外,执有神通,就是有法可得,也就是法执,将来非但不能成佛,成魔倒有份在!须知所谓神通者,乃真心妙用为神,无所住着,阻隔为通,而不可在神奇玄妙上会,一作神奇玄特想,即毒素入心,障自悟门,无成道份矣。
今之修道者,一百人即有五十双,迷着在神奇玄妙上,都忙着搞些障眼法,弄些小神通,而沾沾自喜,以为这是成道的象征,殊不知这是弄精魂!即玄沙所呵的“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的识神用事,何曾梦见佛法在!这些无知之徒,把毕生精力,枉费在无所谓的枝末上,而不务正修,一俟腊月三十日到来,所谓神通者,不知去向,又恁么昏昏糊糊地向阎罗老子报到去了。而且因为在世奇称能,着相造业故,还要受惨重的恶报!
这些蠢汉,自己不上正轨,不修根本大法,还要以神通来考验、衡量他人。他那里知道,学佛是自修、自悟的人,人家悟不悟,干你何事?人家悟了,你不能因之成道;人家不悟,对你亦无所损,何用你去考验他?复次,你要衡量他人,须先有超人之见,你用神通来衡量人,自己已先落下风,因悟道根本在对境不惑,不在神通发不发,你若对境起惑,任你发什么大神通,都无真实受用,都不能了生死。
根本未明的人遇事不能无染,任你修法而通,或依他——神鬼精灵——而通,以著境住相故,烦恼依旧,不得自在。相反对境不惑的人,心空如洗,毫无粘附,虽一时未通,无须多时,自然五通齐发。以对境能不惑,即是漏尽通,根本已固,不愁枝末不茂盛也。所以我们要常常自考自验,对境是不是无动于衷?如一时尚未臻稳固,不无动摇,能从多动而少动,而不动,即是上上升进,即是成道的象征。不可在神通上着眼,误认发神通才是悟道,更不可以自己意境考验他人,以免妄念丛生失自道心。同时,发了神通亦不要用,以无住无得故,不可向人示现也。
最后,还有一桩紧要事,学者不可不知。尝有青年人,以为身心空闲,环境清幽,才能办道,以是每每不抓紧时机,努力修持,而坐等良时、佳境到来。那知凡夫障重事烦,所谓“驴事未去,马事又来”,何时有清闲无事的时节!至于地方,更不用费心选择,以学佛贵在心地上用功,不重山林死坐。上面说了很多,对境心无粘染,才是真工夫。要对境无染,不在尘境上练心,死坐在山林里,怎么可以练出不动心来?所以只须识得一切色、声等尘境,俱是当人真心所现影象,如镜光所现镜影,不去取著;同时真心离尘境亦不可得,如镜影即是镜光,镜光不离镜影,故即亦无所舍。时时如此观照历练,心空意闲,任运自在,无求无得,即天真佛!还要等什么佳境良辰到来哩。奉劝大众,乘此年轻有为时,抓紧时机,努力奋斗,切莫唐丧光阴,坐失良机,待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珍重! (信息来源:摘自《禅刊》)
编辑: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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