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经》中,如来七次破了阿难所指出的妄心之后,屈指成耀人心目的光明拳,问阿难:汝目可见,以何为心,当我拳耀?
阿难回答:如来现今徵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穷寻逐,即能推者,我将为心。
也就是说,阿难以为这个能四处推求,穷尽四方寻觅奔逐的就是我们的心。
由此开始了楞严的二度征心。
阿难以即能推者,我将为心,意即存在着一个能分别、思索、判断、推理寻觅的东西,那是我们的心,这个论点有没有令我们想到笛卡尔那句著名的哲学命题:我思,故我在(I think,therefore I am)?
笛卡尔之我思,故我在。笛卡尔(15961650),哲学家、数学家、科学家,西方近代哲学的始祖,罗素曾赞美他的文章笔调平易不迂腐,并说近代哲学的开拓者有这样可佩的文学感,对近代哲学来讲是很可庆幸的。
在笛卡尔最重要的哲学著作《方法论》中,他提出了自己认识论的核心:
当我要把一切事物都想成是虚假的时候,这个进行思维的我必然非是某种东西不可;我认识到我思,故我在这条真理十分牢靠、十分确实,怀疑论者的所有最狂妄的假定都无法把它推翻,于是我断定我能够毫不怀疑地承认它是我所探求的哲学中的第一原理。
思这个词,笛卡尔是在一个极广的意义上使用它的,包含了怀疑、设想、肯定、否定、意欲、想象和感觉,与阿难的推穷寻逐异曲同工。
笛卡尔以思为一个与肉体不相干的灵魂的作用,也就是阿难说的即能推者,我将为心。
眼为能见、能思为心是凡夫相当严重的两种计著,成观法师认为后者更难以破除,因为这是一般世俗以为思想家或哲学家的计著。
那个会推理、会思辨、能分别的就是我们的心,你也是这样以为吗?
佛陀之由汝无始至于今生,认贼为子,失汝元常,故受轮转
如来一声断喝:咄!此非汝心!
听得此喝,有否心惊?会不会如阿难一般矍然,起坐合掌而问佛:此非我心,当名何等?
我向来以此心供养如来,承事诸佛,行诸难行,倘若连这个不是我的心,那么这个是什么?!我又岂不成了土木瓦石一般的无心之人?
佛告阿难:此是前尘虚妄相想,惑汝真性,由汝无始至于今生,认贼为子,失汝元常,故受轮转。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一直以来我们以为是心的,实际上只是现前的尘境在心中投射的虚妄相的影子而引起的种种分别心想。
为什么呢?
佛陀手摩惊怖万状的阿难之顶以示安慰,接着慈悲开示:
若汝执吝分别觉观所了知性必为心者,此心即应离一切色、香、味、触诸尘事业,别有全性。
如果你坚持不舍这种能分别、觉观、了知的是你的心,那这个心就应该即便离开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也应该有自己独立完整的自性。
若离前尘有分别性,即真汝心。若分别性离尘无体,斯则前尘分别影事。尘非常住,若要灭时,此心则同龟毛兔角,则汝法身同于断灭其谁修证无生法忍?
如果离开前面的色声香味触等仍然能有分别之体性,那这个就真是你的心,如果离开前面的尘境就没有自性存在,尘起则有,尘殁则无,那就只是依赖于尘境所做的分别影事。六尘与尘影总是会变异、坏灭的,它要灭时,你这个心不也成了乌龟的毛兔子的角一样有名无实了吗?心体既灭,法身也断灭,又有谁来修证无生法忍呢?
不是吗?我们的哪一个忆想分别不是随着眼前色声香味触法的生灭起落而来来去去、浮现与消失?这依他而起灭的影像之事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常住真心,性净明体呢?
但是,我们是怎么就被这虚妄的起灭之相惑乱了真性,以至于轮转生死,受那些冤枉苦楚的呢?
回到佛陀的那句话去:由汝无始至于今生,认贼为子,失汝元常,故受轮转。
因为我们直到现在还是在认贼为子,让它劫尽了我们的善根法财却还毫不自知。
贼是谁?是我们的六根缘于六尘所起的六识。
怎么叫认贼为子呢?想想天下那痴心的父母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小孩的,是不是千般娇养,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满足他的愿望,为他花多少银子,甚至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我们对待六识所产生的种种憎爱、贪著不也是如此?
被六识所引发的贪爱、憎恨所牵引,在财色名食睡的五欲淤泥里打滚,招致无穷的苦果,自己将自己层层捆缚、五花大绑,解脱无期,就是我们历历在目的往昔今日
成观法师讲得好:凡夫之视六识妄心,便即如是,什么都由它,任它十方三际攀援争逐,累积尘垢,耗尽本心清净妙明,自心非但不呵责、制止,令不放逸,还样样随它,事事依它,念念由它,于是此贼子终于把老子给卖了,典当质押出去,卖身于五欲、六尘、六根、六识之中,堕为根尘识及五欲的奴仆,为彼终日驱使,然以财源耗尽,赎身无门,解脱无日矣。
我辈读至此,实在该掩卷痛哭,活得冤枉,受苦受得冤枉啊。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记得一位名女人还曾仿此做大卖特卖的我问,故我在一书,却原来,无论我思还是我问,无论我推穷还是我寻逐,都是离了前尘便如同龟毛兔角的虚妄相想,无关真心。
悟得此,那劫了家宝的六个贼人也可降服了为我们所用,以耳闻圣人教诲,以眼读以口诵圣贤文字,以鼻嗅那戒定真香,以身礼拜钦承,以意思维其义,终得离却尘劳,悟知本心,转无始生死根本为无始菩提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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